内容提要
　　漫画的昨天、今天、明天
---关于“新中国漫画回眸”展的对话
文 ／林明杰 郑辛遥

林明杰（著名美术评论家、资深记者）
郑辛遥（中国美协漫画艺委会副主任、“新中国漫画回眸”策展人）

　　林：由《新民晚报》社和恒源祥集团联合主办、上海美协漫画艺委会协办的“新中国漫画回眸”展举办非常成功，许多媒体也都相继报道。能否谈谈观众的一些反应和成功的

原因？

　　郑：“新中国漫画回眸”原定9天的展览期，后因观众和漫画爱好者的要求，再延长了一周，这也是恒源祥香山美术馆开馆以来观众最多的一个展览。我认为成功原因有三点：

第一是因为这个展览首次浓缩展示了新中国四代漫画家的精品佳作，事实证明好作品是有生命力的；其次，漫画虽是“小画种”，但这种通俗易懂的绘画形式深受读者欢迎；再则

是本次展览的合作模式较好，恒源祥与《新民晚报》社联手，领导是“舵手”，具体工作很“放手”，漫画家们团结协作是“推手”，结果大家来“拍手”！观众们给这个展览留

下了许多可贵的评语和感想。网友“九年嘟嘟”说：“此漫画展犹如冬天里的一把火，暖暖的。”一位美国学者说：“太精彩了，对我研究中国20世纪50年代历史是非常有价值的

资料！”

　　林：对于一个从20世纪五六十年代走过来的中国人来说，对漫画的印象或许要比其它美术形式更为深刻。你是否可回忆一下，漫画对年少时的你造成的影响？

　　郑：我出生在1958年，1965年秋上小学，不久就爆发了“文化大革命”。我对漫画的第一印象，就是街头大批判专栏上的工农兵和红卫兵小将的“大拳头”和“大扫帚”，“

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宣传画式漫画。我第一次见到丰子恺先生的漫画，也是打了叉被批判的丰老漫画。当然，最能吸引我的还是家中那本缺失了封面的张乐平先生的《三毛流浪

记》，百看不厌，也是它给我童年带来快乐，并对漫画产生了朦胧的兴趣。真正对漫画喜欢是粉碎“四人帮”后，看了报刊上登载的外国幽默漫画，后来跃跃欲试去投稿，甚至“

停薪留职”在家一门心思搞漫画创作。

　　林：中国漫画不仅仅是一种艺术形式，它似乎紧随着时代的演变而不断发展。它是否可以划分出几个不同的历史阶段？

　　郑：由于历史原因，20世纪五六十年代以来，我们一直将舆论宣传作为无产阶级专政工具的一部分，而漫画是能起到尖兵和匕首作用的一种艺术形式。在建国以后的历次政治

运动中，革命到哪里，漫画家就冲向哪里。

　　新中国漫画大约可分四个阶段：第一阶段（1949年至1957年）：新中国成立初期，各种政治运动一个接一个，漫画是作为新中国初期各个政治运动的有力宣传工具。这个时期

诞生过许多好作品，同时配合形势，也发表了大量有关政治运动和经济建设的漫画，发表了镇压反革命、抗美援朝和巩固新中国人民民主政权的漫画。

　　第二阶段（1957年至1966年）：1957年的“反右”，这次运动的特点是“引蛇出洞”，所以许多漫画家的作品，如李滨声所作的一幅《没嘴的人》的漫画、廖冰兄的《打油词

画——赠教条主义诸公》等，都成为被划为“右派”的重要“罪证”。许多漫画家也在“反右”运动中画过错误的漫画，漫画大师华君武在一次“展览前言”中写道：“也画过一

些片面性和错误的漫画，伤害了一些同志，这是我至今仍不会忘记的，在此，我再一次向他们表示道歉。”自从一批画家打成“右派”后，许多漫画家只画歌颂漫画。1958年大跃

进浮夸风，这个时期由于时代的局限性，许多漫画作品有推波助澜的作用。

　　第三阶段（1966年至1976年）：漫画其实在“文革”中更是走到了极端，但需要说明的是“文革”中老漫画家都被揪出“靠边”，“文革”中的许多漫画是业余作者画的，更

多的是各美术院校的学生所作。1966年“文革”开始，全国报刊停止了漫画，有一种叫“新风俗画”的形式出现，其实就是歌颂漫画，还有一类采用漫画手法的宣传画。

　　第四阶段（1976年至今）：1976年粉碎“四人帮”，漫画家们欢欣鼓舞，重获新生。仅仅上海就有张乐平、蔡振华、阿达、詹同、杜建国、徐克仁等漫画家纷纷创作揭批“四

人帮”的漫画作品，后由《少年报》社和《文汇报》社合编《砸烂“四人帮”漫画集》，接着在上海美术馆举办《粉碎“四人帮”漫画展》，盛况空前。1980年8月，“方成漫画展

”在北京中国美术馆开幕，这也是新中国成立后首次举办个人漫画展。记得后来张乐平、米谷、叶浅予、华君武和丁聪等也都举办过个人展览。北京1979年创刊了《讽刺与幽默》

报，上海1985年创办了《漫画世界》，南北两地的漫画专业报纸吸引了一大批漫画家在此“舞台”上大显身手，20世纪80年代是解放后中国漫画的繁荣期，作者队伍也空前壮大。

广东的方唐率先参加国际漫画比赛，并获奖。后来徐鹏飞、我和潘顺祺、黎青等都参加国际漫画比赛，并赴国外领奖。近几年有夏大川、侯晓强、金晖等年轻漫画家也在国际漫坛

上取得优异成绩。改革开放以后，伴随着各种原因，从20世纪90年代中期起，漫画队伍逐渐萎缩，进入2000年后，随着动漫的发展，许多传统漫画阵地缩小，报纸漫画专版也纷纷

改版成动漫，漫画在今天的生存空间受到了动漫的挤压，这是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

　　林：而作为一种艺术形式来看，新中国漫画可以被这样细分，是否形成了一些艺术流派和独特的艺术手法？

　　郑：中国漫画好象没有什么明显的流派，但各人风格还是有的。如丰子恺、华君武、马得、韩羽先生就很有中国特色，用毛笔绘制，同时还在画上落款题词、加盖印章；张光

宇、张正宇、张仃等则带有中国民间装饰味道；张乐平、米谷、蔡振华、阿达等受西方漫画家影响，人物较写实，色彩也较为丰富。

　　林：你是一位有影响的漫画家和漫画艺术的组织者，在你的记忆中，新中国漫画有哪些重要的事件、哪些重要的人物以及哪些重要漫画载体值得在此提一下，以帮助人们更好

地理解这段历史。

　　郑：张乐平笔下的“三毛”、丰子恺的《子恺漫画》、叶浅予的《王先生》等漫画，整整影响了几代人。华君武先生《我是怎样想和怎样画漫画》一书，漫画作者几乎都读过

。新中国最有影响的《漫画》杂志，1960年被迫停刊。对早期《漫画》和后期的《漫画世界》，同行至今都给予充分肯定。本次漫画回眸展中，读者还拿出《漫画世界》的合订本

，叫我和孙绍波、史美诚等当年的编辑签字留念。这两份漫画报刊对推动中国漫画创作和发展起了重要的作用，它们的影响延续至今。

　　林：作为“新中国漫画回眸”展的策展人，你是如何考虑在一个有限的展览中，向熟悉和并不熟悉这段历史的人们展示中国美术史上这段别样的风景？

　　郑：上海是中国漫画的发祥地，许多重大的漫画大事件都与上海有关。如1918年，中国第一本漫画刊物《上海泼克》在上海创刊；1926年，中国第一个漫画同人组织——中国

漫画会在上海成立；1936年在上海举办了中国第一届全国漫画展览会；1937年在上海成立了中华全国漫画作家协会等。本次漫画回眸展的作品，都是在1949年10月新中国成立后创

作问世的，这是中国漫画61年来的首次集中检阅，也是以时光岁月为计程的漫画大展的首次举办。在这些漫画里，有庆祝新中国诞生的欢呼，有保家卫国的枪声，有大鸣大放的声

响，有大跃进浪潮的鼓声，有十年动乱的喧哗，有粉碎“四人帮”的笑声，有改革开放的步伐，有迈入新世纪的甜蜜。历史的嬉笑怒骂，时代的酸甜苦辣，都在这个展览里可以隐

约听到，都在这些画作中可以依稀尝到。尊重历史，反映时代，漫画了历史，漫画了时代。

　　这里陈列的不但有漫画大家丰子恺、叶浅予、鲁少飞、华君武、张乐平等四代漫画家的精品佳作，还展现了解放初由于社会政治环境等原因，漫画已超越了单纯画种范围，以

带有相当丰富的“综合画”形式的现象；一批著名国画家、油画家、版画家、动画家、连环画家的漫画作品，也是首次与漫画家一起亮相，有画为证，有情为证。我们组委会精心

挑选，原汁原味地展现了解放初期和“文革”中的一些漫画，让大家看到一个真实的时代面貌。为了便于观展，我们将作品按创作年代或发表年份为序展出，每一作品都附有相关

的信息。

　　林：既然是回顾展，我们是否还可以引发一些新的思考，比如对当下中国漫画的评价和对未来的展望。

　　郑：中国目前的美术院校和大学里不设“漫画专业”，我们的漫画家就是这样一代一代地通过“社会大学”和长期创作实践成长起来。所以漫画不会像中国画、油画那样，每

年由美术院校培养专业画家。就目前漫画家队伍来看，相当一部分是报社美术编辑、杂志美术编辑，因工作需要仍坚持画些漫画或连载漫画。在中国除极个别外，一般来说靠漫画

维持生计还比较困难，所以“漫画”这支队伍严重老化，后继乏人，令人担忧。再加之网络媒体的发展，传统意义上的漫画确实萎缩。我们也应与时俱进，学习先进的艺术品市场

运作的观念，知己知彼、稳步发展。作为上海美协漫画艺委会来说，承载着两个重要责任，一个是搞好创作与展览，另一个任务是培养与扶植新人，吸引更多的人加入到漫画创作

的行列中来，使漫画作者队伍不断有新鲜血液，让中国漫画重振雄风，创造一个更繁荣的未来。

　　生活需要笑声，时代需要漫画。让漫画散发智慧的光芒和批评的锋芒。
（文章来源：《漫画的昨天、今天、明天》）

目录
本期关注
2 漫画的昨天、今天、明天—— 关于“新中国漫画回眸”展的对话 文／林明杰 郑辛遥
4 漫画也是一门美的艺术 文 ／天呈
9 连环漫画和我 文、图／杜建国
12 难忘漫画班头华太师 文／谢春彦 图／ 郑辛遥 杜建国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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